来源:壹财信
作者:白 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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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的2019年5月,有某财经媒体报道了《亨通光电33亿预付款与集团69亿其他应收款之谜》,文中质疑亨通光电与凯乐科技专网通信业务模式的不合理,该报道引发市场的关注,次日亨通光电则是一字跌停。
随后,亨通光电迅速发布《澄清公告》(2019-061号),认为经核查,前述报道所提及的相关内容不实。2019年6月18日,亨通光电发布《关于上海证券交易所对公司2018年年度报告的事后审核问询函的回复公告》(下称“《回复公告》”),其中涉及与凯乐科技专网通信业务的内容,就相关问题进行了详细的补充说明。
但就在这一事件淡去的三年后,凯乐科技突然暴雷,被证监会查出其多年来的大量专网通信业务造假。一石激起千层浪,亨通光电也难免被旧事重提,其专网通信业务的真实性或将浮出水面。
上游供应商财务造假
亨通光电曾在《澄清公告》中表示:公司于2016年下半年开发了某央企集团单位专网通信设备的供货资格与供货渠道,并委托凯乐科技代工。
凯乐科技主要从事专网通信产品、通信光纤、光缆、通信硅管、量子保密通信等产品的研发、生产与销售。其中,专网通信是区别于公网,为政府与公共安全、军队等特定部门提供的网络通信。
据凯乐科技发布的公告,其于2022年5月23日收到证监会《立案告知书》(编号:证监立案字03720220058号),因涉嫌信息披露违法违规,证监会决定对凯乐科技进行立案调查。
2022年12月,在凯乐科技收到的《行政处罚和市场禁入事先告知书》(处罚字[2022]171号)中,证监会查明:2016年至2020年,凯乐科技与隋田力合作开展“专网通信”业务,合作期间,凯乐科技仅在2016年存在少量专网通信业务。其他专网通信业务均为虚假,仅是按照合同规定伪造采购入库、生产入库、销售入库等单据,没有与虚假专网通信业务匹配的生产及物流,以此虚增收入、利润。
凯乐科技造假事实涉及:2016年-2020年,合计虚增营业收入512.25亿元,虚增营业成本443.52亿元、虚增利润总额59.36亿元、虚增研发费用9.37亿元。经测算,凯乐科技2017年至2020年的归母净利润均为负。
其中,凯乐科技于2017年和2018年分别虚增营业收入110.98亿元、146.38亿元,分别虚增利润总额9.21亿元、16.31亿元;虚增营业收入金额占当年披露营业收入的比例分别为73.31%、86.32%,虚增利润占当年披露利润总额的比例分别为99.99%、144.84%。
据亨通光电在《回复公告》和《澄清公告》披露,同样是2017年和2018年,亨通光电分别向凯乐科技采购了13.68亿元、37.97亿元的专网通信产品,2018年末预付凯乐科技款项余额为26.35亿元。
此前公告令人无法信服
随着供应商凯乐科技的暴雷,向凯乐科技存在大额采购和巨额预付款项余额的亨通光电又再次站上了风口浪尖。
据亨通光电《回复公告》,上交所提出的问题5显示:年报披露,2016年以来亨通光电预付款项大幅增长,2018年末亨通光电预付款项为33.36亿元,同比增长27.42%。亨通光电前期公告称,部分预付款项系专网通信设备预付采购款。亨通光电以银行承兑汇票方式预付给凯乐科技,再由凯乐科技向其上游供应商预付采购款。待产品交付客户后,按照约定进行货款结算。其中的付款安排、合同约定、资金流向、收入确认、成本结转等详情受到质询。
亨通光电提及,其所取得的某央企全资子公司专网通信设备业务,由于客户的特殊要求以及产品关键部件的特殊性,客户约定需通过凯乐科技向客户指定的上游供应商购买部件,加工生产后提供给客户。该项业务的客户为某央企集团,亨通光电在供应商端和在客户端议价能力相对较弱,该业务也由此产生大额的预付款项。如果亨通光电自己直接制造而非代加工的情况,也同样会产生大额预付款项,这是所处业务环节中的议价能力以及外采部件价值所决定,非代加工所致。为此,亨通光电委托凯乐科技进行代工并通过凯乐科技向上游供应商支付货款具有合理性和必要性。
专网通信设备采购流程中,凯乐科技收到亨通光电支付的预付款后,进行生产加工;亨通光电对商品生产、交付进行监管,以确保按合同约定的进度交付商品;交付商品时,按合同约定的要求验收商品,并与其确认签署《到货交接单》及《验收收货单》,签署后,商品所有权上的主要风险和报酬由亨通光电承担。
但是,凯乐科技暴雷后,亨通光电还未针对此事发布专项说明,当初如何对凯乐科技的商品生产、交付进行的监管,是否进行了自查,又承担了怎样的风险,无从得知。
另外,在《澄清公告》中,亨通光电表示:专网通信设备关键部件在总成本中占比较高,且因其高技术含量和特殊性需要全额预付采购款,采购时未发生实际的现金支出。因此,公司以银行承兑汇票方式预付给凯乐科技,再由凯乐科技向其上游供应商预付采购款。待产品交付客户后,按照约定进行货款结算。
情况表明,亨通光电向凯乐科技支付银行承兑汇票,采购时未发生实际的现金支出。
2019年时亨通光电与凯乐科技的交易就受到了质疑,但真实情况无法为外界查证,当时只能以亨通光电的澄清以及对上交所问询函的回复信息披露为准。而凯乐科技的造假丑闻一出,无论是所谓采购专网通信产品,还是亨通光电《澄清公告》和《回复公告》中对专网通信业务的描述已令人无法信服。
涉密业务有悖于常理
亨通光电的专网通信业务上游采购渠道单一,仅凯乐科技一家供应商,下游客户亦仅有一家,整个业务“点对点”地进行采购和销售。想要证实亨通光电的专网通信业务实情只需上下游分别调研一家企业,上游存在造假的前提下,下游的这一家客户所能提供的信息材料很有可能一锤定音。
监管部门自然也深谙此中要点,但在上交所要求亨通光电披露“分业务板块近三年前五大客户的名称、销售内容”时,亨通光电仅用“客户为某央企集团及其下属子公司”代替专网通信业务的客户名称,提及“不构成关联交易,期末无应收账款余额”的同时却未披露销售内容。
在报道事件发酵后不久,亨通光电董事长钱建林接受证券时报·e公司记者采访时提到:亨通光电在2016年下半年拿下的某央企专网通信设备订单系涉密项目、涉密产品。
亨通光电在相关业务说明中始终未公开客户的具体名称,其原因或也在“涉密”,然而这一说辞存在令人疑惑之处。
前述采访中,亨通光电董事长钱建林还表示:“我们能获得这个订单,就是因为有这方面的研发能力,对方需要我们提供的是量子通信设备,国内在量子通信设备领域实现产业化的企业,其实没几家。”
所谓的“量子通信设备”或是解开亨通光电身上众多谜题的钥匙。
量子通信属于高新尖端技术,中国科学技术大学是量子通信技术方面的代表,由该领域权威中科院院士发起的科创板上市公司国盾量子(688027)是我国率先从事量子通信技术产业化的企业,产品市场占有率位居国内第一。
国盾量子于2019年3月27日披露的招股说明书中指出:量子通信行业具有相当高的技术及人才壁垒,竞争者数量非常有限。从事量子保密通信的主要企业有:瑞士ID Quantique公司、安徽问天量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下称“问天量子”)、浙江九州量子信息技术股份有限公司。密码技术和产品更是受到严格管制的领域,信息安全行业内从事相关产品生产的企业较少。
2016年8月,问天量子与亨通光电在中国科学技术大学书面签署了协议书,合资成立江苏亨通问天量子信息研究院有限公司(下称“亨通问天量子”),由亨通光电控股70%。《澄清公告》中显示,亨通光电向凯乐科技采购代加工的原因,就是公司自身受生产资质、生产场地和设备等因素的制约,暂时并不具备加工能力。
据此,亨通光电在接到订单的几乎同时成立了从事量子通信业务的子公司亨通问天量子,有开辟新业务领域的计划,但至少在获取量子通信设备订单和业务发生时,亨通光电还不具备完整的承接业务能力。
值得注意的是,亨通光电在《回复公告》中称向凯乐科技采购专网通信产品并向某央企集团及其下属子公司客户销售的业务为“商品贸易”,而亨通光电在商品贸易业务中主要起到“组织商品的采购与发货”的作用。涉密业务为何需要并不具备生产加工能力的亨通光电扮演贸易中间商角色徒增泄密风险,这并不符合保密需求的常规逻辑。
亨通光电因合并了子公司亨通问天量子,从而经营范围中新增了量子通信技术,而亨通光电也只有亨通问天量子这唯一一家子公司的经营范围中包含量子通信技术。但承接此次量子通信业务的并非上述两家主体,据亨通光电披露,向某央企集团供应专网通信设备的是另一家子公司江苏亨通线缆科技有限公司(下称“亨通线缆”)。
客户向经营范围不包含量子通信技术的亨通线缆下单进行涉密量子通信业务采购,并且同意亨通光电委托第三方凯乐科技代工。亨通光电的这一切相关说明与其一直强调的业务涉密属性自相矛盾。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据国盾量子披露,其自2016年至2018年获取的40个主要业务合同中,项目合同金额最高为8,803.30万元、最低为216.00万元,三年间国盾量子从量子保密通信产品项目中获取收入7.13亿元,平均单项合同金额不足2,000.00万元。
国盾量子表示:量子保密通信应用技术与产品开发在国内外都处于起步阶段,行业还处于推广期,下游市场正在逐步打开。作为当时国内产品市占率第一的企业,国盾量子招股书中列举,2016年-2018年单项合同金额在300万元以上即已属于重要合同。
但亨通光电仅一个客户在2017-2018年间就获得了54.04亿元的收入,当时的量子通信行业或尚不具备这样的市场规模。
对于上游供应商的造假,亨通光电到底是受害者还是共同造假,都应进一步给出解释,否则难以脱身,《壹财信》将持续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