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图书馆碰面后,他们决定坐火车回去,四个人分三站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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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挺好的吗?一如当初我们相遇。”
陈檀云淡风轻,故作潇洒,只是形象不太符合——他正费力扛着黑色行李箱。
(初到车站时,此人为了表现自己的英雄气概,意外砸断了行李箱滚轮。)
因为是晚班车,大多数旅客一坐下便仰头假寐,暮雨和千离坐在一侧,对面是陈檀和安以简。
列车开动,窗外的世界渐渐后退,愈来愈快,像极了倒带的老相机,恍惚间,一幕幕黑白的相片极速飞逝。
人总会在这种时候产生错位的感觉,像是踏上了时光机器,尽管你不知道它通往未来......还是过去。
与轻装上阵的两人不同,陈檀带了满满当当一大箱东西不说,袋中瓶瓶罐罐同样令人瞠目。
中有一罐,高尺余,所盛之物呈黄,浸于水。
“这是什么?”千离有些诧异地打量罐中之物,“枇杷?”
“自酿枇杷酒。”陈檀解释道。
“时珍曰:‘枇杷叶气薄味厚,阳中之阴。治肺胃之病,大都取其下气之功耳气下则火降痰顺,而逆者不逆,呕者不呕,渴者不渴,咳者不咳矣。’”
“倘若此时饮之,味道何如?”
暮雨略微思索,曰:“苦。”
“苦……”千离复吟,“霜月苦、宫鼓冬冬。霓旐……”
陈檀:“阅尽天涯离别苦……”
暮雨 :“客路苦思归,愁似茧丝千绪……”
三个人轮流说着,这是长久以来养成的默契,安以简不理会他们,只是静静的望向窗外,看着页页相册,一闪而过。
时间匆匆,三人天南地北的谈着,从周邦彦聊到韩信,又从玄奘西行聊到玄武门……
“当年董卓伏诛,麾下诸将人人自畏,本欲解散军队逃归西凉,全因贾诩那一句劝,十万西凉军齐心反攻,让那刚刚得以喘息的汉廷顷刻万劫。”
“一语乱世......”
……
“你说那些人怎么样了?”
“都死了……”
安以简突然开口,露出迷茫与恐惧的神色。
“什么都死了?”文涛和暮雨皆是一愣。
“洪徐海,张彤彤,李清蔡……”安以简说出一连串似曾相识的名字,不住颤抖着。
”大家......都死了,只有我和檀被挖了回来......“
这是回家的列车,喜气洋洋的福字贴在窗上,大大小小年货堆在床下,即使是旅人,也在熟睡时洋溢着微笑。
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个?
“不知道,我不知道,就是突然想……”
“我想回家……”
陈檀把她抱进怀,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紧紧地拥抱她,或是体温让她稍稍安心,她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他俯在她耳边说:“这就是带你回家的,只是现在还没到,马上就要到家了,很快。”
千离和暮雨默默对望,一时无言。
我们都清楚知道,她突然想要回的那个“家”,不是任何一条公路能够通达的住宅;不是任何一串邮政编码能够代表的单元;也不是任何一个送报人能够到达的目的地。
她要回的“家”,不存在于哪一块空间,而是一段独立的时光。
在那段时光里,放学后的伙伴互相追逐嬉闹,老人们聚在榆树荫里下棋,黄狗在草堆上惬意翻滚,厨房传来食材入锅的滋滋声,姐姐从身后捂着她的眼睛,炊烟寥寥的时候,会有一声声呼唤自不远处的每一户中传来……
人在幸福的时候,容易变得脆弱,因为放心,没有戒备,那些平时告诫自己封锁的曾经,也会趁这个时候探出一角。
相互无言。
别友人,沐雨归家,久久不可平息。
遂起身,叙此事于册,即行文。
世者悲,逝人忧,纠纠缠缠,无可解,何言乐。故承昔人念,步于世,不惑,伴一生,不恋,如此,足矣。